“小葵，你感觉怎么样，还疼吗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……你不要摇头，那样会碰着创口的；也不要说话，只要看着我们就行了……”
隔着除菌玻璃，女子望着躺在洁白病床上的小小身体，再也说不下去，捂住口鼻陷入哽咽；一旁的男人抚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。
“呜呜呜呜，我怎么会这么狠心，让这么小的孩子做手术，那可是在脑子上插根线啊，该有多疼啊！……”
“好啦好啦，哪有那么恐怖，小葵这不好好的吗。我是二十年前做的手术，以那时候的技术条件，也没有任何感觉。别哭了，小葵在看咱们呢。”
男人说着，用手指触了触自己左耳后方。几乎与此同时，病床上有些百无聊赖的小女孩产生了一股奇妙的感觉；
一个声音似乎从自己脑海深处中响起，开始模糊，又变得清晰。
【听得到吗，小葵？不要害怕，我是爸爸。】
【你的脑干后方现在多了一个装置，能让你的脑波转换成电磁波发射出去。当然也可以接收别处发来的信号，把它们再转换为你能听得懂的语言。有了这个装置，你就能不通过任何外接设备直接连接计算机网络，在整个国家，也只有十几万人有这种能力，是很厉害的哦！】
【你现在还没有掌握发出自己思维信号的能力，这需要另外的设备和程序。好好休息吧，不要让妈妈知道我跟你对话过，不然她又该担心了。】
……
小女孩坐在雪白的床单上，用两根手指缓慢地按着膝上的移动电脑。她耳朵后方有个小小的凸起，每隔几秒闪烁一次。
屏幕上的文本框里已经打出了题目：【彩虹的城市】。
病房门开了一条缝，大人们挤在门外观察着。小女孩马上把手放离键盘，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。她耳后凸起的闪烁频率急剧了起来，光标随着她的视线移动，打开了学习软件。
“她好像还没有完全掌握操纵设备的方法。”“嘘，凡事都要慢慢来，我当年刚植入直连机的时候，连字母都输入不全，这个也看个人天赋的。”“她才8岁，脑部的设备不会影响她的身体发育吧？”“放心，外接连线跟头发丝差不多粗细，人颅骨上都是有缝隙的，小孩子的尤其宽，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。我也是8、9岁做的手术，你看现在不是身体倍棒吗？”“嗯？是吗，我怎么感觉‘某个部位’发育得非常可怜啊？”“你在说什么啊，小葵要听见了！……”
门被关上了。小女孩眨眨眼睛，重新抬起手，继续用两根手指敲着键盘。
【NAME：《彩虹的城市》】
【我住在彩虹公主统治的城市里，每天早晨，在地平线上都会升起七彩的光芒，在夜幕降临时，光芒才会褪去。我从没去过彩虹的另一边，爸爸说，那里就是我们生活的城市的尽头。】
【彩虹公主并不是人类，她是我们的市长，也是每个人的朋友。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向她述说，她一定会帮助人们解决。爸爸说，有了这台最厉害的计算机，整座城市的事情，都可以井井有条地完成。我只在电脑屏幕上见过公主的模样，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姐姐，说话声音特别温柔。如果妈妈也能像她一样温柔就好了（已删除）。】
【如果有可能的话，我好想见见彩虹公主本人，看看她长什么样子。她会很友善，还是很严厉呢？……】
这么长长的一片作文，照平常，小女孩要耗上整整半天的时间才能打完。但等她回过神来，密密麻麻的字已经全出现在文本框里了。床头柜上的小鸟闹钟晃动着，最长的指针比刚刚仅仅移动了数格。
是的，时间只过去了几秒。除了一开始几个字是由手指敲出来的以外，输入其余部分的时候，她的手都停在键盘上方，分毫未动。
小女孩觉得很疑惑，又感到很疲惫。放下电脑，躺到枕头去，梦境很快笼罩了视野。
她梦到了公主的国度，和彩虹之下的黑色城堡。
……
有人说，一个人的梦境是另一个人眼中所见的现实。
在庞大城市的边缘之外，沉浸在富足、幸福生活中的市民们所不能想象的荒凉之地，一队无人驾驶货车正沿着道路前行。在货仓中醒来的浑身脏兮兮的男子，抬头所见的，正是相似的情景。
几乎囊括了整条地平线的巨型城市，在浓重的雾气中只浮现出黑暗的剪影，一道半圆形的透明屏障将城区整个罩在下面。天空中飘下不知是雨水还是油脂的液珠，从低压黑云间隙中透出的些许光线，在那半圆屏障上映出光晕，居然形成了一道七彩的霞光。
男子坐在堆满货仓的苹果上，从手边摸起一个，用泛黄歪斜的牙齿咬了一口。眼睛盯着前方的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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